周明明躺在一张床上,上边的褥子已经发黑,发出阵阵恶臭,这会儿正是夏日炎炎,屋内的一切闻起来都令人作呕,包括…躺在床上的周明明。
钱玉安抽抽鼻子,眉头紧锁:“怎么不去医院?”
说完,她就想给自己一个嘴巴子!
为什么!还能为什么!因为没人给送过去呗!她自己都走不动了,没人管,咋去?
“我身上没钱。”周明明的眼角落下一滴泪来。
她的眼神,空洞,麻木,好似对生活已经完全失去了希望。
“玉安姐,谢谢你还能看我,其实我挺羡慕你的。”
周明明叹了一口气,语气却不急又不缓,没有半分波澜,只是在阐述一件事实一样。
“我今年也二十五了,没结婚,没孩子,没存款,唯一有的就是这个工作,这个工作是我唯一的希望,现在…也没有了。”
她哽咽了一下。
钱玉安没有打断,只静静地蹲在她的床边,握住她枯黄的手。
钱玉安还记得,当初到吴家庄的周明明是多么意气风发,开朗又热情,虽说不算胖吧,可身上手上都有健康的肉肉,脸色红润。
这还不到一月,她的手就好像只剩下一层皮一样,干枯,瘦弱,似是已垂垂老矣。
“我很羡慕你,真的。你活的只为了你自己,丈夫能干贴心,孩子懂事可爱,你只需要为你自己活着,想做什么就去做,想吃什么就去买,连儿媳妇都把你当做手心里的宝,这是我…梦寐以求的生活。”
“你也可以的!”钱玉安不知道如何安慰她,说出的话,干巴巴的连她自己都不信。
周明明在这个家生活这么久,这家里肯定是有让她放不下的东西的,而拖着这个家,她的幸福会被这个漆黑的窝棚给吸走,消失的无影无踪。
“我不行!”周明明摇摇头,又落下几颗泪滴:“我从小就生活在这里,小时候,我爹很疼我娘的,我爹在县委上班,我娘在家里做饭,虽然有时候奶奶会骂娘,可总算还是开心的。”
她咳嗽了两声,声音也变得委屈起来:“可是爹走了,爹一走,娘就坚持不下去了,娘抓着我的手,告诉我,明明,人只有靠自己的努力才能好好活着…”
“你娘说的对。”钱玉安捏着周明明的手收紧,眼泪从她白皙的脸蛋上划过,像是钻石一样亮晶晶:“周明明同志,我代表妇联,代表县委,告诉你,你是一个好同志!你是一个非常棒的同志!排练不顺利不是你的错!你不用为此感到内疚!”
她明白了!她全明白了!
周明明努力活成一个开朗的小太阳,可这次的工作,打得她措手不及,她开始怀疑自己的能力,怀疑自己能不能靠着自己好好活着,她一直以来的信念被打散,这才…
钱玉安太明白一个在否定教育中生长起来的人的自卑感了。
在这种教育中长起来的姑娘,只要别人一个小小的眼神,她就能想东想西,觉得是自己不够好,怀疑自己,否定自己,严重的,就像周明明这样,完全丧失了生的希望。
因为他们会觉得…自己,根本配不上美好的生活!
钱玉安小时候孤儿院的管事就是这样,从来没有夸奖,动辄就是打骂,要不是长大遇见了恩师,钱玉安可能现在也会和周明明一样。
不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