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这样的潜移默化之下，孙窈娘早已学了她母亲的一身粗鄙之气和匪气。但最可怕的，却是她对自己愚蠢的行为毫不自知。
这时，她甚至将孙秀千叮咛万嘱咐交代的那些事情都一道地抛之脑后，而沉浸在自己对于未来的幻想中了。
她本不是什么有心计的人，心中一放松，面上便直截了当地带了出来。
司马衷察言观色，自然知道她在想些什么。
在她有些放松下来的神情中，司马衷淡淡一笑：“窈娘，你如此可爱，朕实在是不知道应该赏赐你些什么才好。”他将孙窈娘面上一闪而过的得色尽收眼底，语气更加轻快了：“窈娘，朕将这座含章宫，永永远远地赐给你。这含章宫中的所有的财富，锦帛，珠宝首饰，统统都赐给你，只做你一个人私有的宝藏，你觉得如何？”
果真是这样！
孙窈娘顿时大喜。
她忙不迭地，就要去磕头谢恩：“多谢陛下，多谢陛下……”
但她本欲磕下去的头还没有来得及低下去，她的唇已被一根温热的手指抵住了。
“嘘。”是司马衷朝着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。
夜色中，他的笑显得十分温柔又灿烂，在已走到穷途末路中的孙窈娘眼中，这个笑容便是比之天上的明月，也是不遑多让的。
那笑容，极富有感染力。
像是果真不责怪她的模样。也像是对自己面上那几道血印果真是浑不在意的。
不由自主的，孙窈娘也跟着他笑起来。但她的笑不过刚刚挂到嘴角，还未来得及展开，司马衷已站起身来，背对着她，朗声道：“都听到了罢？”
回答他的，是众宫人们整齐划一的“是！”
孙窈娘呆呆地将这个人望着，她觉得他说的每一个字她都懂得，可当这些字组合到一起时，她却完全不宁白他究竟在说些什么了。
但她很快就明白了。
含章宫，曾经埋葬过一个风华绝代，又聪明伶俐的美人。
但这座宫殿，却注定不会是仅仅埋葬一个美人便足够的。
今夜，它将迎来自己所收割的第二条美人的性命。
那口早已枯竭的井，自含章宫被司马衷计划重新启用时，便已注满了清水，平日里，孙窈娘几乎都是用这口井来梳洗的。
司马衷同她说，这口井引的是城外金谷园的泉水，经年累月地用这个泉水来洗漱，能有滋养皮肤的功效。
美人如花，过了最好的年岁，便会极快速地衰败下去。
但金谷园中的美人却从来没有衰败过——那么多如花朵般娇嫩的美人，若是当真没有有效的滋养秘方，她却是不信的。
那泉水，或许有效也未可知呢？
孙窈娘自打进入洛阳，便听无数的人说起过金谷园。她早就对那个地方神往已久——究竟是怎样的神仙府邸，才能以金砖铺地，玉石为阶？
那金谷园之主，又是何等的玉郎风姿？
金谷园，早已成为了她此生最大的一个梦想——她想要光明正大地走进去，或成为金谷园之主的爱姬，或是金谷园的座上宾，享受这世上最奢侈的服务。
谈笑间定人生死。
那将是人生中多美好的一桩快事。
但她向往了那么久，也给金谷园递过无数的帖子，却无数次地被拒之门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