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家都往后院走去。因为地下室建在在后院的一间房杂物的小房子下面。冬天格外严寒，冷风萧瑟，大家裹着厚厚的棉衣，终于抵达了杂物房。王叔他们虽然找到了周妈妈，但不敢去打扰她，保镖们都在外面站着。周大哥率先走进去，之后是周二哥。因为外面太冷了，他们便劝周爷爷继续去睡觉，所以现在出来的只有他们三兄弟。周勋牵着我，也提步跟上去。我们走进杂物间，再推开暗藏的门，走入地下室。周妈妈就蹲在角落里，她蜷缩着身子，整个人愣愣地望着地面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。我直觉她的状态有些不对劲。周大哥他们大约也发觉了，立刻让人去叫医生过来。三兄弟对视几眼，周大哥一个人走上去，蹲在周妈妈脚边，道：“妈，您怎么跑这里来了？”好在周妈妈听见他的声音有反应，抬头看了看他。但很快她又低头，什么也没说，就好像是在假装听不见。我感觉到周勋把我的手捏紧了。周大哥顿了顿，又轻声道：“妈，您和我们回去，好不好？”周妈妈缓缓地看向他，目光看起来有些呆滞，也有些冰冷。她只在周大哥脸上停留了几秒，突然朝我和周勋看过来。我心里那种不好的预感越发强烈了。果然，周妈妈忽然开口，道：“你们三兄弟都没把我放在眼里，我回去做什么？我宁愿待在这里饿死，也不想被你们气死。”她声音里带着一丝气恼，而且意有所指。我心口不由发沉。周妈妈其实是在暗示周勋和我在一起，把叶北北送出国吧？作为被她针对的对象，我自然不敢说什么。我甚至往周勋身后站了站，避免刺激她。周妈妈收回视线，继续低头抱着自己的膝盖，不做声了。周大哥回头看向我和周勋。我轻轻地捏了捏周勋的手指，示意他过去哄周妈妈。周勋握紧我的手，几秒后松开，朝周妈妈走过去。他蹲在周妈妈身侧，温声问道：“妈，您希望我们怎么做？”周妈妈一动不动，就好像没听见他的话。周勋继续道：“您和我们说，别闷在心里，我们都很担心您。”不知道这句话哪里刺激到了周妈妈，她猛地抬头，嘴角勾起冷笑：“担心我？我看你是想气死我还差不多！”她这次责怪周勋的意思更加明显。周勋没有做声。我心里不免有些难受。之前周妈妈说出那一番话，还放话说不会让叶北北受委屈，我就应该警惕的。可我并没有放在心上，以至于现在周妈妈闹这一出，我和周勋都措手不及。我当然不想让周勋为难。可难道我要屈服，又灰溜溜地离开老宅吗？我犹豫起来。而周妈妈和周勋也在僵持着，两人都没有吭声。还是周大哥打破沉默，道：“妈，您有什么要求，尽管说。”周妈妈闻言，盯着周勋，不说话。周大哥也看向周勋，声音颇为严厉：“阿勋，你听见了吗？”过了大约半分钟，周勋轻轻嗯一声，道：“妈，您说吧，只要我能做到。”周妈妈冷哼：“这世界上有什么事是你不能做到的？我又不是让你去死……你只是不愿意做而已。”这已经是很明显的暗示了。我整颗心彻底沉下去。周勋恰好在这时候回头看着我，眸光幽幽沉沉，里面夹杂着许多情绪。这一次我都看懂了。里面有愧疚，有无奈，有深情，最后他是在询问我的意思。我连忙敛了自己的思绪，冲他露出一个笑，示意他先答应周妈妈再说。这个地下室阴冷潮湿，里面空荡荡的，还有一种腐烂的血腥味，我猜应该是用来审讯的地方。不管怎么样，都不能让周妈妈继续待在这里。哪怕她让我，我也不能。周勋深深地看我一眼，收回视线。但他并没有开口，而是继续保持沉默，跟周妈妈僵持。我眼眶有些发热。他这还是在护着我，虽然明知道周妈妈会不开心，可他依旧没有松口。周妈妈显然也知道这一点，厌恶地扫过我，道：“行了，你们都走吧，我想一个人静静。”大家都静默着。周妈妈徒然拔高声音，道：“都给我滚出去！我一个人待了二十几年，用不着你们假惺惺地来关心我！”她抱住自己的脑袋，道，“我就喜欢待在这里，我本来就待习惯了，你们不用管我。”我心脏猛地一跳。初听上去，周妈妈就好像是精神不太正常，所以发飙了。但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，我却觉得她这是在故意提起二十多年都是一个人过的，而且她说她就喜欢在这种环境，说明她之前其实是被刘家人关在类似的地方，一直在受虐待……她说出这些，周勋三兄弟怎么可能不内疚？果然，周大哥立刻沉声道：“阿勋！”周勋这次没再犹豫，低声道：“妈，您说吧，要我做什么，我都答应。”周妈妈这才正眼看他：“都答应？”“嗯。”周勋点头。周妈妈并没有迟疑，掷地有声地道：“把这女人赶出去，把北北叫回来，让她跟你结婚。”周勋面露犹豫。显然他的迟疑让周妈妈心生不快，她目光冷冰冰的，道：“怎么，你想反悔？”周勋摇头，道：“妈，要我把北北找回来很简单，但她会不会跟我结婚就说不定了，毕竟她有自己的生活，不一定会愿意嫁给我……”话还没说完，周妈妈便打断他，道：“这个你不用担心，我前不久问过她，她说她很喜欢你，愿意做你的妻子。”我目瞪口呆。原来之前叶北北就跟周妈妈表明过态度吗？她果真还是在觊觎周勋……我忽然意识到，周妈妈她不是记不清事情，她只是选择性地遗忘对她不利的。而她现在清清楚楚地记得叶北北说喜欢周勋，我不得不怀疑，她是不是早就想到了这一出，就等着给我最后一击。周勋忽然双膝跪地，没有出声。我一阵心疼，却毫无办法。周妈妈淡漠地瞧着他：“你不是说什么都答应吗？如果你做不到，刚刚就不该答应我！”她靠在墙上，哭着道，“他爸，你还是带我走吧，儿子们长大了，已经不需要我了……”她的哭声在这阴冷的地下室里回荡，显得特别的凄清，特别触动人心。周二哥突地一拳打在周勋脸上，恶狠狠道：“妈都这样了，你还在犹豫！你到底有没有良心？！”周勋没有吭声，也没有对周二哥的拳头做出反应。他只是回头，朝我望过来。周大哥和周二哥也同时看向我。我喉口顿时一阵发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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